孟思特最新个展《未来幸福城》于2023年9月16日-10月16日在颂艺术中心呈现,展览集中呈现了孟思特的近年新作,在其宏大叙事的背后隐藏着他对社会、环境、自我的敏感关注。本次展览由独立策展人王将担纲策划,并邀请艺术史论家邵亦杨任学术主持。
在如今时常提起的“z时代”之前,人们常谈论的是生于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千禧一代”,他们有着独特的社会经历,在跨世纪的档口对世界有着新旧交叠的认知。2000年后的世界发生着急速的变化,他们经历了不同艺术标准、艺术趣味,在此影响下不停地自我更新形成个人的“历史”,孟思特身上就有着这样的个人历史。
“未来幸福城”,未来是否幸福?“未来”和“幸福”既是一种允诺,也似一种启示。展览从四个方面来论述主题,分别是“心理的现实”“博物的记忆”“陌异的美学”“另类的时尚”构建出孟思特的绘画语言,并展现出非凡的个人特色。
展览现场
第一部分“心理的现实”
策展人王将把孟思特的作品视为某种“现实主义”,在变革中的“千禧一代”艺术家有着具有“历史感”的集体记忆。80年代90年代有着自己独特的视觉样式,衣着、装修、建筑有着明显的时代特色,而这些特色都以记忆的方式出现在艺术家的画面中,是记忆的实体化。但这份写实并不是真实,记忆以一种超现实的方式表达出来,奇幻的空间、不合理的人物形象都在提醒观众这些并不是一张传统的写实绘画。
《归宿》2019
这是本次展览中艺术家最早的一幅绘画,它描绘的是90年代集体生活的场景,画面中的建筑像是一个学院的宿舍,楼房里有少年的形象出现,穿着那个年代特色的服装。在局部上可以看见少年本身的肢体有着木偶化的造型,还有头变成喇叭的小人,建筑物在这里是一个超现实的容器,当人物进入容器之后,就会被改造、被玩偶化,出现陌异化的现象,这种人偶化的造型是非真实的,也是工具化的。
其次,建筑物是向阳的,阳光明媚地洒在大楼上,然而背景却是阴沉的、风雨欲来的。天空中还出现虫洞、极光这样拼贴奇观,加深观者对于作品所叙事是超现实的认知。
《焦点》2022
画面中出现了许多80年代出生的人熟悉的物象,人物衣着样式具有典型的时代特色,但艺术家通过色彩的强烈感染力又将人物拉出了历史的时间轴,进入他所制造的超现实世界中。状为圣诞树的形象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空间,但它的造型并不标准,树上的苹果上长着眼睛,圣诞树前的白色骷髅等等不速之客的出现充满了中古的想象。
孟思特作品中的内容和题材是他成长经历中的追忆,对于80后的人来说这些物象能够唤起他们的记忆,但又不能完全吻合,它表现出一种魔幻性的现实,不能简单用“超现实”来概括。超现实更多指向的是艺术史中的风格,一种以潜意识激发的画面表现,因此用超现实来形容孟思特不是特别合适,他是某种心理的现实、记忆的现实、内在的现实,他和现实主义之间的联系更加浓厚。
《起凤街的工人之家》2023
画面中的三个小孩围坐在餐桌边,同样以具有着典型时代特征的物象组成画面,然而看似温馨的场景却好像充满了不安,这是由画面的形式语言带来的。餐桌上的蛋糕、高脚杯正在融化,流淌的色彩让整个世界看起来似乎都是要被溶解的,再加上强烈的色彩让画面愈加奇幻,造就了这样的不安感。
这样流淌式的特殊肌理,一方面造成不安的画面效果,另一个方面它也是在创造绘画的平面性,提醒观众这只是一个“平面”“绘画”,而不是像传统写生一样描绘真实的作品。这种流淌在绘画中有一定的象征性,这样独特的艺术意志成为孟思特的绘画语言,不止于作为一种绘画形式。
第二部分“陌异的美学”
所谓“陌异的美学”这一部分,在孟思特的作品中更像是包含在“心理的记忆”中的一部分,他画面中这样近似于日常生活又全然的陌异感正是来自于其对于记忆的超现实处理,心理映射在画面上造成的结果。
《花朵之国》2022
在这幅画中艺术家描绘的是似曾相识又截然不同的现实,画面中有许多我们非常熟悉的物象,有华表驻立在路边,绿皮火车开过路面,这些如梦境般杂糅组合的物象嵌合在一起,将空间也嵌合起来,共同构建这样一座奇幻的想象空间。正是这样的奇幻感带给观众“陌异”感,如此熟悉却不曾相遇。
此外,画面中还有许多散点的主体,每一个人物都在画面中讲述自己的故事,甚至还有上美影的动画小人,增加了画面的趣味感和可读性。
《满庭花》2022
这幅作品有浓烈的超现实气息,建筑是东方性的,但艺术家把它们的颜色转换的更具视觉冲击力,由此模糊了建筑的年代,消除确切的指向性。天空像火焰在燃烧,其中还有日食的痕迹,地上的花丛像是雨林一般藏匿着无数秘密,花朵被赋予了五官,以视觉上的形式美感、主题上想象空间,又构建了一个奇幻世界。这些形象都是艺术家自己纯粹的想象,他会先设计好各类形象,再把他们摆放到画面上。
《狐狸与花》
这张作品在主题上是《满庭花》的延续,在满庭花上有一只狐狸在睡觉,在这一件作品里艺术家聚焦了这只狐狸,画与画之间形成了上下文关系。
这件作品的绘画语言更为强烈,它的颜色具有想象力,一些不该出现的颜色的出现让画面更具意外性。此外,画面中色彩的半透明性、肌理感的笔触都是孟思特的代表语言。
《尽欢》
这幅画是本次展览中溶解感最强烈的作品,艺术家希望描绘一个更加模棱两可的空间,让这个空间带来更多想象。
画面中的文字是一个很特意的存在,艺术家不希望停留在三维空间错觉的描绘上,利用文字来增加空间的视错觉感,打破空间的真实性也强调画面内容,世俗化的颜色与语言本身增加了主题层次,让主题不会过于严肃。
第三部分“博物的记忆”
在度过了艺术生涯早期“做减法”的阶段后,孟思特反其道而行之,拾起博物学的兴趣,画面变为收藏、展示的二维空间。在孟思特的画面底部时常能看见整齐排列的旧物,这些旧物多来自他小时候,在身为医生的父亲的办公室里接触到规整排列的标本、医疗器皿,他近乎疯狂地采集着1980年代末至本世纪初的时代物像,而物的“采集地”是他的童年记忆。
除此之外,整齐排列的旧物还能给予画面不同的透视空间,在一副焦点透视的画面底部出现平直的排列,强烈的形式感打破了画面的透视,将画面进一步平面化,走出现实。
《归宿》2021
这幅画是艺术家陈列式展示的尝试,画面底部的“台阶”上呈现了一列小玩意儿,这张摆放了许多器官、珐琅等不太相关却又形质相似的物件,纯粹地按照物的形式展开。小物件排列在画面最底部,纵深式的构图在一字排开这里戛然而止,焦点透视与平行排列的悖论让画面的景深产生错觉,重新变回平面空间。
这张画似乎看起来有着某种异域风采,艺术家挪用了文艺复兴时期的祭坛画,直接运用了其中的建筑形式和构图方式,把圣母形象和建筑的颜色替换为中国传统的视觉形象,从而产生新的切面,让画面具有了某种异域感。画面中配色的方式来自中国传统美学,尤其是明清时期宫廷艺术,其与西方建筑结合产生了新的视觉效果。
《海上风景》2020
这幅画是艺术家转型时期的作品,从这一幅开始,孟思特的作品尺幅变大了,笔触更松动了。孟思特喜欢收集小物件,珊瑚装饰品是艺术家青少年时期经常看见的工艺品,画面中一些景别的制造很像玩具,艺术家用好奇的眼光、游戏式的选择、可爱的造型去完成画面的组合,这些物件串成了从80年代末期到今的录像。经典嵌合式的纵深空间加上物品的水平摆放让观者分不清是这是在表达平面绘画还是真实空间。画外还有与画中收藏物比例相近的物品陈列,让画中收藏物跳脱出空间的局限,增加绘画空间的层次和形式感。
《旅途中遇见爱情》2022-2023
孟思特用了两年的时间来完成这幅绘画,画面中描绘了一群人在旅途车站中候车的场景,但又不止于叙述旅途的内容,还有更多对于时代的思考、对于生命价值的追问。所以在作品名字中的“遇见爱情”只是一种抽象的概念,更多的时候,生命旅途中所有的遇见就像爱情一样充满期待与未知,和画作前摆放的装置一起对人类的价值本身进行拉扯。
在画面下方有大量的物品陈列,在车站的环境下形成强烈的形式感,物品种类繁多,但物与物之间又能产生某些联想,艺术家并没有给出准确的定义,而是给到了更多的想象空间,希望观众能有自己的解读。
第四部分“另类的时尚”
孟思特的艺术挑起了一股另类风尚,他画面里的狂欢带有邪典意味。邪典(cult),是一个含混的亚文化概念,通常被视作通俗、甚至底层的文化。我们还能在孟思特的作品中发现另一个特点,那就是对于画面文字的使用。文字的出现一方面在视觉上平面化了构图,另一方面世俗化的文字与颜色的加入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作品的严肃性,但正是这样的特征消解了高雅文化与低俗文化的界线,蕴含着艺术家批判的动作。
《未来幸福城》
作为展览的同名画作,画面中有着许多邪典式的人物形象,翅膀是耳朵的天使、骷髅、眼珠......这些物象个自都是一个视觉中心点,他们带着自己的故事编汇成“未来”与“幸福”的篇章。月亮、挂灯、仙女和时钟,画面中的视觉散点带起故事性叙述,是多主体的精分下的多主体叙事,非常后现代的表达方式。
这种视觉效果和艺术家的工作方式相关,孟思特的创作多在公寓里进行,而不是场地充足的工作室。他需要拆成小件,一件一件地去画大尺幅作品,最后拼装,这也直接影响了画面语言,人物、笔触都不大。
孟思特的“另类时尚”并不是表现在某一张画上,而是形成了他的视觉符号标记在几乎每一件作品中,我们能够从展览中发现各种各样的另类物象,甚至有些重复出现,共同缔造这座邪典的帝国。
“未来幸福城”挑起了一股带有邪典意味的另类时尚。在孟思特构筑的语境里,画中那些甜蜜且残酷的场景获得了反思的潜能。孟思特笔下的世界是时空的重合之所,其质量密度、讯息流量必定逾越了此瞬间的最大库容,漫溢到每一位观看者的精神大陆之上。
由此,画作的启示意义便漫溢而出:
曾经已经过去,但好像从未真正逝去,它似乎还会绵延至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