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艺术:就没有艺术批评吗

吴味  经常看到艺术家在网络、微信和生活中与人(包括我)争论艺术与艺术批评的关系(“艺术批评”以下简称“批评”),他们往往要反问一句:“没有艺术,哪有批评?”意思是说:..._没有艺术:就没有艺术批评吗

     吴味  经常看到艺术家在网络、微信和生活中与人(包括我)争论艺术与艺术批评的关系(“艺术批评”以下简称“批评”),他们往往要反问一句:“没有艺术,哪有批评?”意思是说:没有艺术,就没有批评。他们始终认为:艺术是第一位的,批评是第二位的;所有批评家的艺术观念、艺术理论的创造是从属于艺术家的艺术(作品)创造的,批评家不过是对艺术家的艺术创造的阐释、总结和归纳;对于艺术的发展,批评并无超越于艺术(创作)的价值和意义;批评是从属、依附于艺术的。  对艺术与批评关系的这种认识在中国艺术家中非常普遍,就在2011年还发生了一起艺术家方力均与批评家彭德直接针对批评(评论)有无价值的对话争论。在那场争论中,方力均直接认为艺术是第一位的,批评是第二位的,批评对于艺术的作用很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艺术(家)可以不需要批评(家),就像动物的存在不需要动物学家一样。方力均根本否定批评(家)的价值的说法就是这种认识的典型表现(详见《艺术国际网》彭德的博客2011年5月5日文章《彭德与方力钧的论辩录》)。  对此,许多批评家从批评的内在依据、发生机制以及对于艺术的作用等方面给予了针对性反驳,一定程度地理清了艺术与批评的真实关系。在这方面我有多篇文章进行过不同程度的讨论,在最近一篇文章《艺术批评的终极依据——2012年“首届当代艺术思想论坛艺术批评奖”获奖感言》(以下简称《批评的终极依据》。《艺术国际网》吴味的博客2012年11月27日文章)中,我从批评的终极依据只能是自由的角度分析了艺术与批评的关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批评与艺术(创作)是两个既相互独立又相互依托、相互超越、相互借鉴的系统,以终极自由为依据的批评是以整个人文进步为基础的创造,超越艺术总是可能的。所以完全可以说,没有伟大的艺术,也可能有伟大的艺术批评。而这种情况,在后现代之后的艺术史进程(尤其是当代艺术进程)中,更体现为批评或者说艺术哲学为艺术定义、立法和指引,批评成为艺术赖以存在的仅次于终极依据的依据。”  但所有这些反驳都没有直接针对“没有艺术,就没有批评”这一观点本身,这就为这一观点在根本上留下了余地,持该观点的人(尤其是艺术家)可以这样认为:你再怎么反驳,再怎么强调批评的价值意义,但没有艺术,就没有批评,这是事实,因为总的来说,无论批评怎么创造、怎么超越,它总是针对艺术而言的,任何艺术理论都是针对某种艺术而言的,没有艺术,哪有批评呢?就像没有动物,哪有动物学研究呢?这逻辑似乎很强大,以至于那些寄托在它之上的有关批评无意义的一系列荒谬观点,被艺术家洋洋得意地反复强调,而批评家似乎一直也糊里糊涂地无可奈何。  到底应该如何理解“没有艺术,就没有批评”?它的问题何在?  首先,批评是批评者运用一定的方法对艺术进行的研究,艺术是批评的研究对象。这里,艺术是客体,批评者是主体,批评是批评主体对艺术客体在一定研究方法下的反映。没有艺术这种研究对象,当然就没有对艺术这种研究对象进行研究的批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没有艺术,就没有批评”是对的。这是从事物发生学的事物发生前提条件或学科构成而说的,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不仅可以说“没有艺术,就没有批评”,我们还可以说“没有批评主体,就没有批评”、“没有批评方法,就没有批评”等等。  其次,批评作为批评主体对艺术客体的意识反映,由于存在决定意识,所以,艺术是第一位的,批评是第二位的,艺术决定批评,批评从属于艺术。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没有艺术,就没有批评”,这是从哲学的物质与精神、存在与意识的关系而言的,这时的艺术是扩大的概念,不仅仅是艺术家创作的艺术作品,还包括艺术史以及与艺术创造有关的各种人文、乃至科学。  然而,以上述第一点理解来说明批评从属和依附于艺术、没有超越于艺术的价值和意义,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因为在这里,艺术只是批评发生的前提条件,它们之间是因果关系,不存在“从属”、“依附”的问题,“从属”、“依附”是针对两个主体事物而发生依靠关系而言。  而以上述第二点理解的意思来说明批评从属和依附于艺术、没有超越于艺术的价值和意义,同样存在严重问题。在这种情况下,那些人认为批评对于艺术无意义实际上是指批评与艺术创作的关系,他们的所谓的艺术实际上是指“艺术创作”,是缩小的概念。这种情况下,虽然根据存在决定意识也可以说艺术决定批评,但这只能是针对批评与已然艺术的关系而言的,比如,对于艺术作品评论、艺术史研究、艺术理论总结等情况,这种说法没问题,但对于先锋批评来说,它常常是探索艺术的可能性,是对未然艺术的前瞻性的、超越性的理论性探索。此时艺术还不存在,还没有被艺术家创作出来,只是一种可能性,艺术如何决定批评呢?又怎么能说“没有艺术,就没有批评”呢?这个时候实际上并不存在“(先锋)艺术与先锋批评”的关系,只有“(先锋)艺术家与先锋批评”的关系,所谓的“(先锋)艺术家”总是有的。而这一点正是那些开口闭口就说“没有艺术,哪有批评”的艺术家、也是那些稀里糊涂、无可奈何的批评家没有意识到的,在他们的意识中,“(先锋)艺术家与先锋批评”的关系被不知不觉地偷换成了“先锋艺术与先锋批评”的关系,于是,根据存在决定意识,就认为先锋艺术决定先锋批评,先锋批评也就掉进被先锋艺术决定的陷阱(其实此时还没有先锋艺术被创作出来),批评也就永远不可能获得超越已然艺术的价值和意义。这正是“没有艺术,哪有批评?”这一控制批评(家)、使批评(家)仿佛永远无意义的魔咒的秘密之所在。  事实上,伟大的批评都是对艺术可能性的理论性探索(这种可能性探索正是先锋批评的先锋本义),它是面向艺术未来的理论性研究,建构超越性的艺术理论(不一定很系统化,甚至只是一种新的理论性的艺术观点)是伟大批评家的根本任务。由于是面向艺术未来,所以这种理论建构绝不是、也绝不可能是对已然艺术的阐释、总结和归纳,而只能是我在《批评的终极依据》一文中所说的“以终极自由为依据的批评是以整个人文进步为基础的创造”,这种创造实际上是一种合逻辑的理论演绎,这种先锋艺术理论演绎的超越可能性是不言而喻的,就像自然科学理论演绎一样。这就是我为什么在《批评的终极依据》一文中说“没有伟大的艺术,也可能有伟大的批评”的原因。正是在先锋艺术理论演绎的超越可能性的意义上,批评可能成为艺术创作的启发——当然是艺术观念和方法论的启发,而不是全面决定。而对于理论演绎的先锋批评来说,对某些先锋艺术家创作的先锋艺术的批评(分析、判断、辩护、推崇等),实际上是批评家以批评的方式对自己演绎的先锋艺术理论的证明,在这个意义上,艺术(家)成了批评(家)证明自身的工具。在根本上先锋批评是为了建构先锋艺术理论,通过先锋艺术理论影响艺术的发展,从现代艺术开始,批评对艺术探索的影响很常见,每一个艺术流派的理论批评对流派的形成和发展都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比如格林伯格的现代艺术形式主义理论批评对艺术平面性价值的发现和强调极大影响了抽象表现主义艺术的形成和发展。  也许有人会说,先锋艺术理论演绎也需要在艺术史的基础上演绎,但这种基础不是说先锋艺术理论演绎被艺术史已有的艺术逻辑所决定,而是说艺术史只是先锋艺术理论演绎的上下文的上文,先锋艺术理论演绎在根本上是针对新的艺术现实问题根据自由的逻辑的演绎,其结果就是对艺术史已有的艺术及其理论的超越。所以我在《批评的终极依据》一文中说:“新理论永远是面对现实问题的直接的新解决方案,这种新解决方案是对旧解决方案(即旧理论)的证伪和超越,而不是继承;是旧理论的逻辑断裂,而不是逻辑延伸。这也是科学理论建构的“证伪”基本原理,艺术理论如果还是科学理论的话,应该无法摆脱这种原理。”  当然,先锋艺术家的先锋艺术创作同样是针对艺术可能性的实践探索,其实践也可能具有前瞻性、超越性(超越已然艺术),也正是在先锋艺术实践探索的超越可能性的意义上,艺术也可能成为批评的启发——同样是艺术观念的启发,而不是全面决定。  所以,实际上,真正先锋的艺术与批评的关系就是我在《批评的终极依据》一文中所说的“既相互独立又相互依托、相互超越、相互借鉴” 的关系。但在后现代以后,当艺术越来越走向观念以后,超越性的批评对艺术的启发作用显得更为重要,因为,观念艺术常常是观念先行的,而先锋批评就是批评家对艺术超越观念的先行探索(包括哲学性探索),这种艺术超越观念的先行探索不可能不影响艺术具体创作。  有的艺术家可能会说,我从来不看批评(包括艺术理论),我的艺术创造没有受到批评的影响。但你不看批评,不等于批评没有影响你,你可能是通过日常交流(包括与艺术家、批评家和其他应收学者等交流)间接受到批评的影响,不过自己不觉得而已。不交流的艺术家,其创作怎么会有创造性?  那些认为批评没有超越于艺术(创作)的价值和意义的人(尤其是艺术家),实际上是看不到批评与艺术的关系的发展变化,还是一些传统陈旧的观念。他们总是以为批评(包括理论)就是对已有的艺术的阐释、总结和归纳,这在传统艺术阶段确实如此,但在现代艺术阶段开始,艺术批评常常讨论“艺术应该怎样”的艺术可能性问题,这种讨论实际上是一种批评的先锋理论性探索,它是针对艺术史发展到当下已经出现的问题基于现实与历史的各种因素以及艺术逻辑之上的超越性的理论演绎(这种艺术逻辑是指艺术如何拓展人的审美空间的终极自由逻辑),而不是对已然艺术的理论归纳,对已然艺术的理论归纳是不可能解决“艺术应该怎样”这种超越性的艺术问题的。正是这种超越性演绎的新的艺术理论(哪怕还仅仅是理论观点)可以启发艺术的超越性实践,当艺术实践通过这种新的艺术理论的启发而获得新价值、意义的艺术——进一步拓展了人的审美空间的艺术,就说明这种新的艺术理论是有意义的,否则,就说明这种新的艺术理论是没有意义的。在这种情况下,新的艺术实践成了对新的艺术理论的证明。对于现代艺术、尤其是越来越走向哲学化的后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艺术与批评的关系常常就是如此,而且越来越如此。  如此看来,那些把艺术比作动物、把批评比作动物学研究而认为艺术(家)可以不需要批评(家)、就像动物的存在不需要动物学家一样的人(尤其是艺术家),实际上是看不到动物学研究对动物存在的改变——就像人类意识不仅是对已有自然的反映,还改变了自然、乃至创造了自然从来没有过的“不是自然的自然”奇迹。可见这些人的思维确实够“动物”的,太不“进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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